疯酱

（上）

“这世上人来人往，我更喜欢独自玩耍”

5/

枯云很明显在生气。

你顶着大反派阴鸷的目光，心里有苦说不出。

开玩笑，沈舜可是《都市怪谈收录指南》的男主角，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个世界还能好吗？你一个外来者还能存活吗？反派能不能有点自觉啊！

八百个心眼子的唐沉律清在床上护着你，你可怜兮兮地窝进美人哥哥怀里，穿上他的衬衣蔽体，贼心不死地装模作样去试探枯云：“老大~老大你昨晚有没有受伤啊？用不用我为你做点什么呀？”

“闭嘴。”

唐沉律清搂着你的腰，下巴垫在你头顶，他说话的时候你脑壳里仿佛自带回响：“放心吧，老大什么事都没有，还搞来了很有价值的情报。”

“真的吗，老大真厉害。”你好奇询问，“什么情报？”

该不会和沈舜有关吧？

“你听说过『后室』吗？”

“我知道呀，是一种非现实的错误空间。”你停顿了一下，记起原作提及的内容，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新的『籠』吗？”

唐沉律清点头：“据说这个『籠』有点奇怪，我们决定去探一探情况。”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作里这个『后室』在反派小队视角也是一个很复杂且危险的『籠』，是反派诸多同行厮杀越货的地方，现在反派因为你和男主角结仇，还被其余同行寻仇，你自然是不想和他们去趟这个浑水的。

你开始装柔弱：“一听就很危险哎，我要是进去的话会给你们拖后腿的吧？要不然我就不……”

枯云冷冷一笑打断你：“你至少可以替我们挡刀，也不算毫无用处。”

你被噎得卡词，转脸哭啼啼搂上唐沉律清的脖子，拱进他颈窝里随口告状：“你看老大！他又吓唬我！”

唐沉律清和你沆瀣一气：“是啊老大，就算你吃醋也不能这么吓我家小美女吧？”

枯云懒得理你们。

要想个办法不让反派把你带进『籠』里冒险，你眼睛一转，决定先试着装个病卖个惨，便按着心口，深深叹气：“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不是很舒服，可能是……”

这次是美人哥哥打断了你：“说起来，你昨晚和AK发生了什么？”

“啊？什么什么？”

唐沉律清捏了捏你腰际的肉，醋意明晃晃的：“我还从来没见过AK能害羞自闭成那样呢，都躲在墙角不敢见人了，怎么，你把他‘吃’了？”

嗯……你沉默望天。算是吃了吧，还算咬了。

“小美女还真是不一般。”唐沉律清唏嘘感慨，记起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甚至是书里都没提及的细节，“想当初AK刚从族里杀出来那会儿，他眼里可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女人他也杀了不少呢，这回遇上你可是彻底栽了。”

这话听着就像争风吃醋告状了，你顺势问：“那AK哥哥去哪儿了？”

“哼，没心肝的小东西。”唐沉律清嗔怪你一句，掐着你的腰把你放下床，“在隔壁房间，去找他吧。”

然而，枯云的死亡注视令你如芒在背，你赶忙认怂拒绝：“不了，我就呆在这儿陪你和老大，哎，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我想吃牛排。”

牛排是不可能的，最后吃到嘴里的只有压缩饼干，你被噎得不想说话，无比怀念沈舜给你做的便当和热乎乎的饭菜。

枯云看你哭丧着脸，忍无可忍地拿给你一把硬币，让你去买喝的。

可恶，女人经济不独立就是要看男人脸色。

你愤愤地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跟他们去『籠』里了，你试着用冷战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立场，谁知道这几天反派小队的三个人忙于搜集情报和进『籠』前的准备工作，无暇顾及你，你天天就闲的逗民宿老板家里长着太君胡子的胖橘猫和地包天黄土狗玩，招猫逗狗惹人嫌。

这天，你见枯云他们在房间收拾行装和武器，还在打腹稿如何和枯云阐述你不去的理由，少年居然先一步说这次不打算带你去了。

唐沉律清悄悄附耳告诉你：“情报显示这个『籠』很危险，老大不想你出事，所以不带你。”

哼，亏他还有点良心。

想是这么想，你主动上前帮枯云整理符纸、装血包，递给他的时候你拉住他的手指，不确定地又问他一遍：“老大，你真的要把我一个人留下吗？”

枯云嫌弃地抽回手，见你一脸半真半假的不舍，少年盯你数秒，撇开眼，将一张开『門』的符递给你，以防万一。

“谢谢老大，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你屁颠屁颠地拿着符纸转头要走，枯云拽住你的衬衣把你扯回来，你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被枯云钳住了下巴，迫使你仰头看着他。

“在屋子里乖乖呆着，要不然……”枯云用他中性的少年音说起邪恶的话来，让你感觉很错乱，“我就让阿律和AK一起上了你。”

闻言，你感觉到腿心奇异地缩紧跳动，脸颊很热，居然还不怕死地挑衅大反派：“那……老大你为什么不加入呢？”

枯云嘴角一抽，松开手，不悦地剜你一眼，啧声道：“真不知道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你意识到自己真是飘了，都敢调戏心情不好的大反派了，立马讪讪一笑，站起来跑到AK跟前，AK依旧是一身黑色作战服加上头罩和头巾，身上藏的枪械刀具堪比一座小型武器库，也难怪同行们给他的代号是『悍匪』了。

这位『悍匪』一见你就条件反射地把脸扭到另一边，你胆大妄为地直接抱住他的腰，故意把自己挂在他身上，抬脸看他难为情的样子。

AK僵硬地试图挪动脚步，你踮起脚迅速地亲了一口他的下巴：“AK哥哥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受伤了。”

“哈哈，你在开玩笑吗，与其担心他不如关心关心我啊，小美女，偏心是会被惩罚的哦？”

旁边的唐沉律清握住你的大腿把你拉到他身前，你分开腿坐他膝盖上，手指点在他眼尾桃心泪痣上，一视同仁地也吻了吻他的泪痣。

唐沉律清循着你的嘴唇含住，甜香的味道从他撬开你牙关的舌尖渡来，你好奇他是吃了什么独食，从他甜丝丝的唇舌和唾液里品尝味道的来源，唐沉律清投入细致地与你深吻，柔软灵活的舌头搅弄在一起，黏糊糊的水声在口腔里回荡，从未闭紧的唇缝间泄露出来。

离远一点的枯云没有什么反应，AK则按住唐沉律清的肩，大概是力度没控制好，后者吃痛地“嘶”了一声，埋怨地瞪了一眼AK。

你舔掉唇边的口水丝，意犹未尽道：“草莓香草慕斯？”

“Bingo~”唐沉律清打了个响指，拍拍你的屁股，“在阳台窗户上放着，给你买的，去吃吧。”

好吧，那就不追究他偷吃了。

你用塑料小勺子挖甜点吃，见枯云他们拎着包出门，你朝他们挥手道别：“拜拜，一路平安。”

“我们走啦~小美女。”

“乖乖呆着，不许乱跑。”

“……”

确认反派小队三个人走远，等他们出了民宿听不见声音了，你搁下吃了一半的草莓香草慕斯，把枯云留给你的符纸搁床头柜上，拉开房间所有桌子的抽屉，去找这几天你一直没找到的破书。

真烦人，AK之前看的到底是不是小黄书啊，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隔壁的房间他昨天就退了，书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6/

找寻半天无果，你开始怀疑AK是不是已经把书毁尸灭迹了，可越是找不着，你就越是好奇。

天色已黑，透过推拉式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房间外繁密成荫的榆树和槐树，夜风与树叶窸窣作祟，反派小队一向行踪隐秘，枯云特意选在这种偏僻的山野地方落脚，方圆十里鲜有人烟，夜间时分，阴嗖嗖的冷风往屋里灌，吹得白纱窗帘乱飘，你走过去把窗子关紧，不防视野边缘倏地越过去一道不寻常的影子。

你眯起眼睛想看清那道影子是什么，半天都无事发生，你却惴惴不安起来。

你把窗帘拉严实，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听动静，四周安静得过于诡异，虫鸣鸟叫都消失无声，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你犹豫了许久，走到房间门口刚握上门把手，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门之隔外的过道上规律的“嗒哒——嗒哒——”声。

像是有人光着脚在地上跳跃，由远及近，你身上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这声音越听越奇怪，都说好奇害死猫，你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站在马桶上，妄图通过墙上的排气窗查看走廊的情况。

不看也就罢了，一看差点把你魂儿都吓没了。

一具皮肤灰白、穿着灰扑扑长袍的僵尸正站在离你不足五米的过道另一边，近到你一眼就看到了僵尸那溃烂腐败的眼白流出的脓水，以及不翼而飞的下巴垂出来的绛紫色长舌，半个脑壳凹陷成坑，僵尸有预感地往你的方向扭脸，你屏住呼吸蹲下来，浑身紧张害怕到发麻，手脚颤抖步伐蹒跚地挪出卫生间。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开什么玩笑？！难道有招鬼体质的不光是男主还有你自己吗？？

胃和小腹揪紧发痛，腿脚发软，喉咙像被气泡堵住，可怕到要喘不上气了，你捂住嘴巴想在房间里找个角落躲起来，咫尺之遥的房门却突然传来巨大的“咚咚”撞门声，猛烈得整个屋子都在震动。

你整个人都奓毛了，眼下这个情况连自救都做不到，你可没有把握能徒手跟一头僵尸搏斗，又不是演林正英的电影，光是看僵尸契而不舍撞门的架势和动静就知道了，等会儿它把门撞开进来只怕能一口生吃了你，你又不是超级英雄还会瞬移……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你记起枯云留给你的用来开『門』的符纸——根据《都市怪谈收录指南》的设定，开『門』的条件分别是用人血画的符纸（钥匙）和一定的冲击力（“Knock On”），人血代表着献祭的生命力，上一次你是用捏碎『核』和『源』的震波代替的冲击力，不知道这次走不走运。

赌一把吧，反正情况也不会再坏了。

你飞快地把符纸拿来按在门上，下一瞬，屋外僵尸的蛮力撞击让脆弱的合页轴不堪重负，门板被整个撞掉，直直朝你正面砸来。

你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眼睛，可意料之中的痛击并没有发生，冲击力过后带来一种熟悉的眩晕感，你跌坐在地上，挺过令你不适的尖锐耳鸣和头晕脑胀感，睁眼时发现四周景致已经变更。

昏黄空荡的陌生房间，犹如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外国酒店装潢风格，将近五十平米的空间里除了破旧墙纸和土黄色的踢脚线外别无他物。

万幸僵尸没有追过来，尽管地面有种糟糕的黏糊糊又潮湿的触感，但你没有急着站起来，继续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打量四周，这个令人感到不适和憋闷的封闭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恶心的霉味，你看向门外与这间房间一模一样的黄光和黑影交融的邻间，确信自己是进入了新的『籠』里。

“后室啊……”

原作里描述后室是一个极其压抑诡异的错误空间，亦是大反派同行们血腥的内斗场，不仅如此，后室里面存在着各种违背人类常识的怪物，普通人误入其中是十分危险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进入后无法逃脱，如果运气好的话，还是能像卡BUG一样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你痛苦地按住额头，定下心思索对策，后室的危险性不言而喻，自救很难，如果想离开这里就需要再赌一把堪比彩票中大奖的运气，不然就只能去找反派小队，前提是你也要有命来得及找到他们。

又或许，干脆在这里自杀好了，反正也没救……不不不，不行！你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脸，把放弃生命的危险念头狠狠掐灭，嘀咕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消极的想法，一抬头就看到旁边墙面上涌现出来大片扭曲蠕动的蠕虫，天花板上无声间垂下绦虫般恶心的粘液，你立刻汗毛倒竖地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跑到另一个房间。

果然很危险呜呜呜，看来在后室里不能长时间地在一个地方停留，不然san值都要掉没了，人也很快会疯掉的。

唉……没办法了，试试运气吧，你握住锁骨间的麒麟玉坠，想到沈舜时燃起来一点点温暖的勇气，谨慎地穿过一间又一间相似的空房间，期望能再赌一把好运误打误撞回到现实世界。

不过，如果你真的运气很好的话，一开始也不会掉进这个高危剧本，又遇到最危险的反派，一次次被卷入生死攸关的危机里了。

7/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终于不再是重复不变的无限套娃房间，你迈进了一处潮湿黑暗的偌大空间，犹如阴森森的地下停车场，低矮的天花板上仅有的几个照明灯管时明时暗，凝滞不动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冷，出于安全考虑，你放轻脚步贴着不断重复的结构柱往前走，谨慎地寻找出口。

走了不出两百米，你听到前方有人声，情况不明人数不明，你蹲下来躲在柱子后面偷听，那帮人数量少说也有七八个，因为距离不近不远，你大致能听到声音却听不出来他们用的什么语言，不过十有八九是大反派的同行，你斟酌是该安静等他们离开还是自己绕开，不防备后面悄然冒出来的人抓住了你的头发。

你觉得头皮撕扯似的痛，半边的长发被人粗暴揪起，你不得不顺着对方的力道站起来，发现拽扯你的家伙是个小眼睛宽扁脸的男人，鼻子中间到右边张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在发觉你扭过头看他的疤痕时，男人脸上虚伪的笑容变得阴恻瘆人，推搡着对你说了什么。

你没听懂，但你根据助词词尾判断出来这家伙说的是韩语，你心里骂了好几声西八，碍于势单力薄不能反抗，由着对方抓着你的头发把你拉到众人面前，又狠狠将你扔到地上。

语言不通，没必要多费口舌解释，你仰头看着这帮人，武器装备看起来像是雇佣兵，身上全都灰扑扑的，不少人还带着伤，满脸的惊惧怔忡，你忽然想到一个最合适的形容词——“丧家之犬”。

有人怀疑地打量你，有人对你漠不关心，把你薅过来的西八混蛋非要手贱抓着你头发把你按在地上，团伙为首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咬着烟一脸不满地朝他用韩语质问，后者贱兮兮地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你隐忍着痛感，思考自己已然落得眼下的境况该怎么办。

感谢小说原作这该死的写实设定，不像日漫那样有宇宙通用语言，听不懂话就是没法交流，不能判断对方要如何处置你，又不能指望这种亡命之徒有什么慈悲心，任人宰割的被动处境连装可怜的话都说不成，你还在紧张，冷不丁听到络腮胡男人说出的话里冒出来音同“枯云” 的中文词语。

你一愣，紧接着又听到后面的西八混蛋用蹩脚的英文提到的“Bandit”，再看这帮人听到枯云和AK名号时咬牙切齿的样子，你头更痛了。

不过反派的仇家同行不清楚你们的关系，大概只把你当成误入的普通人，或者是没有威胁性的同行，是留是杀未下定论。

眼见西八混蛋和络腮胡首领的交谈逐渐升级成争吵，身为导火索的你伏低身体坐在原地不动，目光向前延伸，你注意到远处地黑暗里浮现出来一张硕大的、扁平的笑脸，和恐怖游戏中的贴片图层一样，只能看到闪亮的惨白鬼眼和牙齿飞快地穿过黑暗朝这边飘来。

不光你看见了，这帮人中有人大喊大叫地提醒同伴，一时间你听到来自不同方位的几声枪响，那张白光闪闪的笑脸扑得更近了，你秉承着不与异常生物有眼神接触的恐怖游戏基本原则，迅速匍匐到另一侧，本想趁着这帮人混乱的时机溜走，不曾想最开始发现你的那个刀疤脸混蛋躲开怪物的袭击，跳到你的方向又揪住了你的衣领，另一只手薅住你的头发把你扯了回去。

西八玩意！就跟你过不去了是吧？

你尝试着挣扎，感受到对方不易撼动的力量，只得咬牙忍耐住，旁边笑脸怪物引发的骚动被络腮胡首领喷洒的杏仁气味的水平息下来，络腮胡男人怒不可遏地咒骂这帮人，尤其是他看不顺眼的、还揪着你不放的混蛋。

不等两个人拔枪相对战火升级，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动静，是另一批人，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引来了数只浑身血淋淋犹如剥了皮的血尸往这边逃难，两边的人陡时都乱成了一锅粥。

见势不妙，你正准备转身逃跑，抓住你的家伙忽然松手放开了你，你还来不及怀疑他的险恶用心，这混蛋竟贱笑着抽出手枪对准你，你惊惶地要避开枪口，可惜近距离下很难顺利躲开。

枪声响后你的大脑有一瞬的空蒙，随即右肩如同被大铁锤巨力抡击，身体控制不住地后仰撞在石柱上，同肩膀洞口涌出来的血滑下去的时候，半边的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和控制感，当你跌坐在地上，钻心的剧痛让你视野变得昏花不清。

呼吸都觉得沉重，快速失血带来抑制不住的寒冷，恍惚的视线中挂着恐怖怪笑的血尸循着血腥味朝你走来，你瞬间明白了那混蛋冲你开枪的意图，剧痛令你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血尸冲你张开血盆大口。

吃吧吃吧使劲吃，你已经不在乎丑不丑的了，让你转变成一样的怪物都可以，待会儿你非要去啃了那西八混蛋的头不可！

然而就在下一刻，你胸口的玉麒麟吊坠浸了你的血，发出滚烫的红光，后腰位置的纹章传来的热度也越来越无法忽视，离你最近的血尸在红光的照耀下顷刻化成了血水，你想吐，但没有力气配合胃部的不适反应，剩余的血尸如同畏惧着什么一样纷纷退开，选择去攻击他人。

你意识有些涣散，对时间的感知也随之错乱，隐约感觉有人站到你跟前，大力推搡了一下你的头。

这不怀好意的动作激起了你的怒意，在对方扯开你衣领去摸玉坠时，你拼尽力气抓住他的手恶狠狠咬了下去。

一连串难听的韩语脏话响起，你死死咬住对方的皮肉恨不得撕下一块肉，眼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你唇角漫出血水，愤怒地囫囵吐字咒骂。

对方还没按下扳机，他周边的同伙同时大呼小叫地朝某个方向射击，紧接着，眼前一道银光闪过，还被你咬着手的家伙发出一声杀猪样的痛呼，你怔怔看着穿透他手臂的肠钩小刀，松开牙关吐掉嘴里的脏血。

后腰的纹章带着几乎灼伤人的烫度，与之呼应的是出现在视野里的高大男人，AK一身凛凛杀意，瑰丽的眼瞳在黑暗中略过金色的瞳辉，威压震慑全场，他灵巧地避开血尸的袭击和同类密集的射击，身形如同鬼魅迅捷，你的眼只能捕捉到残影。

AK没有用枪，他扭断一个人的手腕夺来一柄锯齿匕首，第一刀捅肺第二刀穿喉，两刀解决掉一个人，杀人就像收割韭菜一样轻松容易，看他没花两分钟就清理掉一大片敌对同行，你揪紧的心脏终于落下。

精神一懈怠，肩膀上的疼痛就变得再难以忍受，你感受到血正顺着胳膊流淌一地，被AK用匕首钉手的家伙倒在地上扭动呻吟，随后他像见鬼一样尖叫着颤抖往后爬，你沿反方向看到纤瘦的银发少年一脸冰冷地走近，朱红的眼瞳映着血红的光，枯云抬脚踩上那人的胳膊，抽出钉穿的匕首，在对方的求饶声中果断利落地一刀切开了他的喉咙。

喷薄的血让你叹为观止，你还想看一会儿枯云要做什么，脸被挪向另一边，唐沉律清那张妖孽的漂亮脸蛋映入眼帘，他看向你的目光满是怜惜，语气亦然：“小美女感觉怎么样？”

唐沉律清在询问你的同时快速地撕开你的衣领检查你肩上的贯穿枪伤，他不问还好，一问你就再也忍不住委屈，更是疼得掉眼泪。

“痛死了，我一定是快死了呜呜呜……”感觉到唐沉律清把纱布按在你伤口上，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有气无力地啜泣，“好痛，不想活了……除非美人哥哥亲我一口。”

唐沉律清失笑，浅浅地啄你一口，抵着你的额头轻声道：“对不起，是我们的速度太慢了。”

你没心思去纠结这些，何况精神状况也不允许，你昏昏沉沉的，说话也没力气了，只想睡过去躲避持续不断的痛楚。

枯云把吸了人血的符纸钉在地上，走过来使唤唐沉律清：“阿律你收尾吧，我帮她治伤。”

“好。”唐沉律清吻了吻你的脸颊，轻声安慰你，“小美女不要睡，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哈哈，怎么看也不像没有事吧。

枯云在你肩膀和颈侧按了几个穴位，血液流失情况当即好转许多，你虚着眼睛看他此刻脸上明显的愠怒神色，弱弱解释：“老大……我不是故意……”

“谁开的枪？”护犊子的语气。

你叹气：“就是你刚才杀掉的那个。”

所以说嘛，出手杀人杀那么快干嘛，一个活口都不留，真不愧是大反派。

枯云蹲跪在你面前，往你嘴里塞了一小粒薄荷味的糖，冰凉入脑，刺激得你一下子精神了，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装成一脸认真地提议道：“我流了这么多血可不能浪费了，老大你沾沾画符吧。”

枯云无语地看你一眼，你努力地抬起手搭上他的手腕，这次不用装就足够可怜了：“我想回去吃好吃的，我要吃火锅牛排烧烤炸鸡糖炒栗子还有铁锅炖大鹅”

“……给你买，马上就回去。”

大反派竟然真的答应了，你感动得眼泪汪汪：“太好了，对了老大，你能不能先给AK哥哥说一声，让他别再生气了，纹身好烫。”

枯云在他手上画了个你看不懂的奇怪符号，倾身抚上你后腰，滚烫的热度立刻降了下来，你倍感神奇，蹭了蹭枯云的头继续撒娇：“老大好厉害，我的玉坠也好烫，帮帮忙嘛。”

“玉坠？”

你小心翼翼开口：“沈哥哥送我的玉坠，都快把我锁骨烧穿了。”

枯云愣了一下，神色瞬间变得凝重，你心里一咯噔，在这一刻里，你后知后觉意识到你们在这片区域停留了太长的时间，忽然一股凉意袭上后背。

旁边被割喉死亡的尸体开始抽搐，地上众多的尸体一齐扭曲起来，黑色如条带的雾气从尸体血肉里升腾，如雾似影的浑浊物质组成为一个身长两米多的类人形状，浑身漆黑，长长的手垂至地面，带着一种无法直视的压迫感，阴暗而不详的气氛令你感到窒息。

枯云低声骂了一句，急忙起身拉你：“能不能起来？”

黑色的影人猛地朝你们扑过来，枯云原先钉在地上的符纸堪堪挡住一次的攻击便化为飞灰，变故发生得太过短促，你仅仅来得及顶着剧痛站起来，因为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行动不便就是一个累赘，你几乎是下意识挣开枯云：“我会拖累你的，别管……”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你看到AK的匕首笔直地穿过影人的头部，却像穿过一层黑色的烟雾没造成任何伤害，影人长长的手触碰到你，一种撕裂大脑的痛搅碎了理智，你只记得失去意识前，枯云毫不犹豫地拉住了你的手。

8/

醒来时是在一片混沌的空间，奇异的是你的脑袋和身体都不怎么痛，明明记忆里那个黑影怪物碰到你的时候，一瞬间仿佛全身都被绞碎了。

你睁着眼睛看着躺着的这个地方，四面是雪白光滑的墙壁，面积难以估计，看上去很像《黑客帝国》电影里的超次元空间，你一头雾水地嘀咕：“我这是死了又被安排到哪儿了……系统？在吗？”

听到你的蠢话，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你偏过头，就看到枯云两条胳膊后支着身体，盘腿坐在一边，脸上还带着血液抹擦后的斑红痕迹，从他耳朵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他的衣领，但大反派看起来却比任何时候都悠闲自在。

“老大？你怎么了？”你曲起手肘想坐起来，问他，“我们这是在哪儿？”

“大概是影人用来‘吞食消化’人类的混沌空间吧。”枯云语气悠然，话却惊悚。

“什么，哪儿？什么？！”

你非常震惊，脑子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解释，随着你撑起上身坐起来，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你胸口骨碌碌滑到了肚脐，你掀起衣服，就见沈舜送给你的麒麟玉坠竟然断成了两截。

男主角送你的护身符……碎了？

当你捏起掉落的半截玉坠时，温润的玉石彻底碎湮成了粉末，你心痛到无法呼吸，赶紧摘下挂绳，剩下的半只麒麟摇摇欲坠，你红了眼圈无助地看向枯云，试图得到一个答案。

枯云扯高嘴角，露出一个乖戾的冷笑，盯着你手里的半截玉石说道：“我就说你那小男友送的是个好东西，辟邪挡灾，要不然你早就死了。”

你呆呆怔怔的，想到沈舜送给你这个护身符的情形，想到在S大图书馆电梯厢里和他的吻，顿时悲从中来，捂着脸恸哭起来。

“哭什么？”缺乏同理心的大反派不悦地质问你，比起他现在明显很不妙的样子，你竟然会先为一块碎掉的石头真情实意地难过痛哭，枯云很不爽，还很不会安慰人，“能保住你的性命也算物尽其用了，好了别哭了。”

“我都这么惨了就不能哭一哭吗？讨厌死了要你管？我死了关你什么事？”你脾气上来了，和他生气犟嘴。

枯云气得咬牙：“笨蛋女人，我就不该管你。”

你抽抽鼻子，格外不淑女地用袖子撸掉脸上的鼻涕眼泪，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顺着枯云的话问：“对了，你怎么也被卷进来了？”

枯云不回答，翻了个白眼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见到反派这么鲜活且难得的表情，你在惊讶的同时又有种很不妙的预感：“……那我先不问这个了，老大，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他还是没有立即回答，你顿时慌了，壮着胆子靠上他后背，颤声问：“老大！无所不能的老大！你一定有办法离开这里的，对吧？”

枯云把你搭在他肩上的手拍下去，厌烦地啧舌：“没有，等死吧。”

“我不信呜呜呜不可能，你可是大……老大啊！”你惊慌失措，“你要是没办法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卷进来？你那么多的『核』呢？”

枯云凉凉的看了眼你的肩膀，你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肩上的枪伤已经恢复如初，连道疤痕都没留下，不用问，一定是神奇的『核』的作用。

可你只觉得难受：“老大你糊涂啊！我的胳膊哪有命重要？没有『核』出不去可怎么办呀？”

也不知道枯云是没把你们二人的性命当回事还是真的已经万策尽了，他看起来有些倦怠脱力，再联想到他的话和他身上没擦干净的血，你生无可恋地躺回地上，毕竟要是大反派都没办法，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你背对枯云，越想越觉得幽怨，故意嘟囔出声让大反派听见：“就这么死了我才不甘心呢，我还没再见到我的沈哥哥，没和他酱酱酿酿我才不要……”

“喂，我还活着呢。”枯云声音透出森森的寒气。

你得逞，一个翻身凑到枯云身边贴上他，用软软的脸颊轻蹭他手背，语气撩拨：“那不如老大你死之前和我春宵一度吧？”

枯云眯起眼睛斜睨向你，你柔媚奉笑，心里默念让自己稳住，继续看着他的眼睛轻语：

“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老大，你舍不得我死。”

你要赌，赌大反派对你不自知的喜爱，让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冒上生命危险都不舍得眼睁睁看你卷入危机的那份喜爱。

你将枯云的手挪到自己的肩膀上，语气轻到几乎成为气音：

“你爱我，所以你想和我一起死。”

枯云朱红的眼瞳中杀气迸发，他将手卡在你脖颈间，指节捏住你脆弱的命脉，你没有阻拦他，而是微笑着看他。

看吧，他都没有对你动刀哎。

对视许久，一向阴晴不定的美少年率先松开了手，他低低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爽朗，他擦掉因放肆大笑渗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削薄的肩背颤抖，最后干脆和你并肩躺下来。

“真看不出来你还喜欢这一口，癖好挺怪啊。”枯云调侃你，一时轻松随意的气氛令你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大反派这突如其来带着黄腔的话反而把你整不会了，你只能哈哈干笑：“我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啊，而且你还是未成年的样子，我对大姐姐和小正太的组合无感……”

话说完才意识到说错话了，你和枯云诡异地沉默了两秒，你慌忙找补：“不是不是，我没有嫌弃老大你的意思，我真的喜欢你，无论是现在的样子还是本来的样子都喜欢。”

枯云冷嘲讥笑：“你知道我本来的样子？呵，我自己都不知道。”

枯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隐隐带着讽刺与黯然，你的心弦微颤，不知道如何开口，忍不住偷偷盖住他的手。

你与他静静看着惨白的空间顶壁，静谧之中，枯云的手指轻轻陷入你的指缝，与你十指相扣。

就仿佛一只凶悍又桀骜不驯的野猫居然主动让你捏他的肉垫，这怎么能不让人受宠若惊呢。

你忍住心里盛大的欢喜，试探开口：“老大？我们能逃出去吗？”

枯云立刻甩开你的手：“我就知道你安的这个心，别想了，你就跟我一起死在这儿吧。”

“呜呜呜呜我才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和你殉情，就算你想保持着童贞死掉我还不想呢！”

“瞎说什么？”被戳中痛点的某个处男站起身恶狠狠瞪你，“闭嘴，笨蛋女人，你知道什么叫矜持吗？”

你哭唧唧坐起来，拉他的衣角耍赖：“矜持又不能当饭吃，老大你救我们出去我以身相许不好吗？我用了你那么多『核』还死在这里不是太浪费了吗？你知道什么是沉没成本吗？”

枯云嫌弃地深吸气又叹气，他目光眺远看着这一方诡异空间，缓慢开口：“就算有再多的『核』也没用，这不是靠『核』就能解决的麻烦。”

“所以还是有解决办法的，对吧对吧？”

对上你充满期待的眼神，枯云语塞，美少年垂下眉眼抚摸你的发顶，你看到他银白眼睫如同霜雪，不禁再次折服于大反派这张酷似渚薰的初恋脸。

少年神情阴郁，与你说了实话：“有，可现在的我做不到。”

你反应了几秒，喃喃反问：“因为诅咒？”

枯云默认，他用一种干涸而晦暗的目光看着你，忽然意义不明地假笑起来：“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事？这可是秘密——”

危险的气息再度绕上来，突兀变脸的大反派也嚣张且迷人，你却不顾气氛，朝他眸光熠熠地笑起来。

“我还知道另一个秘密喔。”你直起身朝他跪坐，像一只听话的小狗搭上他的手，目光热烈又盎然，“关于解开你身上诅咒的秘密，老大，你要听吗？”

TBC